《音樂周報》:絲路上的圖畫展覽會
12月1日,由甘肅省委宣傳部指導,甘肅省文化產業發展集團主辦的交響樂《敦煌與絲綢之路組曲》音樂會在天津大劇院精彩上演。12月25日,國內知名文藝評論家韓曉波教授在《音樂周報》發表題為《絲路上的圖畫展覽會》的評論文章,對演出作品給予了高度評價和全面解讀。
《音樂周報》創辦于1979年5月30日,由北京報業集團主管,是國內音樂界公開發行的專業性大報。設有音樂要聞、音樂評論、音樂教育、音樂知識、音樂生活、新歌選登等版面。創刊以來,深受國內外專業音樂工作者、音樂教師、廣大音樂愛好者的喜愛。在馬來西亞、新加坡、香港、澳門等華語地區享有很高的知名度。
韓曉波,天津音樂學院藝術管理系教授,專欄作家,文藝評論家,尤擅音樂評論和戲劇評論。原天津日報高級編輯、每日新報評論部主任、首席評論員。精于瓦格納、理查·施特勞斯、霍夫曼斯塔爾的歌劇研究。
絲路上的圖畫展覽會
韓曉波
近日,筆者有幸在天津大劇院音樂廳現場聆聽了俄羅斯作曲家布列沙克·維克多·瓦西里耶維奇創作的交響音樂《敦煌與絲綢之路組曲》,這是2019 年度國家藝術基金大型舞臺劇資助項目,在敦煌、上海等多地巡演。我所聽到的這一場,是由天津歌舞劇院交響樂團演奏,指揮家董俊杰執棒。
相信作曲家在創作這部包含九個樂章的大型管弦樂組曲的時候,一定對中國文化(不僅是音樂文化)做了認真的學習和研究。這不僅體現在樂曲中適當穿插了大量中國樂器的音色以及民間音樂元素,甚至在整體結構上,都彰顯著一個外國人眼中的“中國特色”——比如,它的九個樂章,暗示著“九”這個數字在中國文化中的特殊地位——它象征著“極至”,象征著“最多”等。
正如穆索爾斯基筆下的《圖畫展覽會》一樣,作曲家瓦西里耶維奇的腦海中大概也浮現著一個叫作“敦煌莫高窟”的藝術品展覽會,只是它的內容涵蓋要豐富得多、宏大得多。組曲的第一樂章“朝圣敦煌”,仿佛是一個“漫步”主題,它有著歡愉而激動人心的旋律,帶領著人們走近敦煌,進入這個神奇的藝術世界。樂隊分別與二胡、鋼琴和小提琴逐一呼應,深化主題,莊嚴而輝煌,仿佛兩千年來的歷史,悠長而寥廓。此后的各個樂章,有些像一幅又一幅的畫作, 從沙漠到綠洲,從石窟到壁畫,從駝隊到少女,從陸地到海洋,五光十色,異彩紛呈。到了第九樂章終曲,它又“漫步”了回來,形成呼應和統一。
將以五聲音階為基礎的中國傳統音樂元素,與七聲音階為主的西方音樂體系有機融合、“無縫對接”,歷來都是作曲家們必須面對的一個重要問題。尤其是將東方傳統樂器的獨特音色與西洋管弦樂隊相融合,既是對作曲家的挑戰,又是一片可供創新的廣闊天地。從這個層面上而言,《敦煌與絲綢之路組曲》給人留下的印象是十分深刻而美好的。中國的二胡、琵琶、笙等樂器,適時出現,時而單獨展現魅力, 時而與提琴族弦樂器形成水乳交融的效果,更妙的是與西洋樂隊中的雙簧管、單簧管、小號、長號以及多種個性鮮明的打擊樂器,形成多種巧妙的組合,營造出來的新穎音色,令人贊嘆。此外,人聲,花腔女高音,也被用做一種特殊的音色樂器,在第五樂章和第九樂章中都有畫龍點睛之妙。
第八樂章“力與速度”,是由中亞等一系列絲綢之路沿線國家和地區不同風格的音樂組成的“串燒”。當樂隊奏出《我的太陽》的主題時,有不少聽眾都會心地笑了。這雖是一首由作曲家卡普阿所寫的創作歌曲,但經常有人把它誤當作一首那波里民歌,這也反證了它有多么“接地氣”——音樂一起,人們便知這是指的意大利。意大利,即古羅馬帝國的中心地帶,正是古絲綢之路的西端。
第九樂章“ 和平萬歲”,是全曲的核心、高潮與總結,前邊出現過的重要主題集結貫穿,有的加以變形,產生新的意境。由鋼琴引領,經過了速度和節奏變型的貝多芬《第九交響曲》的“歡樂頌”主題, 由弦樂聲部奏響。多種民族樂器也大顯神通,音樂達到高潮。在這里,豐富的音樂形象十分鮮明地告訴人們:絲綢之路是和平與希望之路,它呼喚人類以多元的文化特質,攜手前行,共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天津歌舞劇院的交響樂團全面展示了自身特點:即在熟練駕馭東西方多種不同樂器音色的前提下,追求合奏效果的鮮活與生動,發揮自己作為歌劇演出實體, 在賦予音樂以戲劇性效果方面的特長。本組曲使用的是一個大幅度加強了的雙管編制樂隊,配器十分新穎大膽,使用了三支長笛、五支圓號、四支小號和四支長號,威力巨大,打擊樂組更是由多達五名演奏員演奏十余種打擊樂器,此外還加上了鋼琴、豎琴、二胡、琵琶、笙以及花腔女高音等多種“性格樂器”。這么多種音色, 使得這部充滿了多元文化情調的純音樂作品,有了栩栩如生的戲劇化、人格化、標題化、立體化的綜合感染力。指揮家董俊杰對音樂的整體把控為作品保駕護航。這是一部長達九個樂章的超大型作品,主題復雜,音樂形象涉及人物、風景、器物、情緒、理念等許多類型,其間的關系既是戲劇性的、又是抒情性的,旋律、節奏、和聲、對位,尤其是配器,全都對指揮家的處理能力提出了嚴峻挑戰。那些來自不同地域和民族的樂器,音色差異巨大,連律制都各不相同,“ 音樂性格”更是鮮明多樣,只有藝術修養全面、指揮技巧高超、擁有強大掌控能力的指揮家才能夠把它們全都有機地融為一體。董俊杰可謂立下首功一件。